徒有弗

梦想是做故宫的一只猫

【疑商】恨意惊鸿

假如没有分离五年,凌不疑流放前突然醒悟,去看了要病死的嫋嫋……

疑商必须给我在一起😭

*

“这样下去总也不是办法。”程始最终还是开口说道,“怎么也得让嫋嫋……开开心心、了无遗憾地走……”

“你胡说什么!”萧元漪久违地红了眼眶,怀中紧紧抱住女儿滚烫的身子,“我们嫋嫋、定然能度过此劫。”

仅仅三日未见,萧元漪怎么也想不到,那日入皇宫时还蹦蹦跳跳、犹如小兔般灵巧的女儿,被皇后派软轿遣送回程府时,病如枯骨,瘦小的身躯就陷在软轿之中。抬轿的小内监手脚并不利落,又或许是被眼前程府忙乱的情景吓到,脚下一软几乎要摔了下去。轿子的一角就狠狠磕在程府门前的石阶上,若是平日,嫋嫋定要痛得呼出声来,红着眼睛吵着阿兄去集市上买来糖饵才肯罢休。萧元漪素来看不惯小女儿这娇气模样,每次都要叫女儿到前厅听训话。

如今可好,轿子重重摔在地下,嫋嫋却再也不会叫疼了。

“女公子替凌将军挡了几军棍,又亲耳听着将军被判流放的旨意,一时情急竟去皇后宫门口跪了一天一夜。而后……”

“而后,便是凌家那少将军背信弃义、只顾报仇,不要我们嫋嫋了?”程始红着双眼训斥着来回话的小内监,“我家女儿、进宫时还活蹦乱跳的,怎得出了宫门便成了这幅模样?我要你们凌将军给个说法,为什么说不要便不要我家嫋嫋了?”

小内监不敢回话,一时之间四下寂静,偌大的程府,却无一人再敢出声。萧元漪气得抽出长刀,不顾一切地冲出家门,却被程颂和程少宫拼命拦下。

“阿母……眼下医好嫋嫋才是要紧之事……”

“凌家、不,现下应该称霍家……霍子晟被判了流放,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讨来恩赏得以回朝,难道阿母、愿意嫋嫋跟着他去边关受苦吗?”

萧元漪没有回答,只是默默甩开了儿子的阻拦,而后立于门边,长刀无力的从手边滑落,而再回首之时已是泪流满面。程颂怎么也想不到,那个对少商管教严格、无半点慈母模样在身上的阿母,有朝一日竟也会为少商如此伤心。

几日下来,程府众人纷纷守在程少商榻前。她起先还病得糊涂,口中模模糊糊地、似是在呼唤着什么。萧元漪凑近去听,不过是一直在叫一个人的名字。医者来了几次,甚至都惊动了宫中皇后派来御医,但结果无非都是一个---“若是再唤不醒女公子,人恐怕就要保不住了。”

御医的银针扎进程少商的手指,在指甲中绽开一片又一片的血瘀。她起先还有些反应,有时会猝不及防地呕出几口鲜血,可到了后来,那么长的银针扎进手指,人却依旧无知无觉地睡着。

萧元漪痛心疾首,那么长的银针、平日里磕到碰到都要闹着吃糖饵的小女儿,她得有多疼?她守在榻边,一遍又一遍唤着女儿的乳名,似乎是想弥补这缺失的十五年母女亲情。她寻来嫋嫋平日里爱玩的奇巧玩意儿,塞到女儿苍白无力的手中,无一例外都纷纷滑落在地。其实她明白,那些器物无法惊扰女儿的梦乡,她此刻心之所念、唯有一人而已。

医者已下了最后通牒,若是程少商汤药不进、人事不省,便不必强留人在世间了。程始已偷偷着人去打了半副棺材,就算是冲喜也是好的。他看着女儿布满针孔的双手,和几乎不见血色、因高烧而干裂的嘴唇,几乎心痛得说不出话来。他不明白,一向活泼明媚的小女儿,为何会在情之一字上、误了自己,也误了终生。

那日夜里,本无知无觉的程少商,似乎有了些知觉。她漫无目的地抬起手,似乎在寻觅些什么。程始看着女儿脸上漾出不自然的红晕,心中暗叫不好,却不忍心和萧元漪与孩子们明说。萧元漪紧紧握住女儿苍白无力的手,却一次又一次被程少商甩开。突然,她又呕出一口鲜血,溅在萧元漪洁白的衣袍上,也染红了程家一众人的双眸。

“带……带我走……”

“凌不疑……带我走吧……”

“为什么不要我了?”

萧元漪紧紧抱住女儿残破的身躯,才听到女儿口中破碎的音节。她不明白,情之一字到底如何才能得解,这霍子晟为何就如此让女儿念念不忘,连豁出性命都要护着?

程少商病得无知无觉,却唯有此刻是笑着的。她不再挣扎,只是头一歪,身子软倒在了萧元漪身上,无论程父与二位兄长如何呼唤,都不再出声应答,似是又没了意识。医者们心乱如麻,便是拼着性命也要保住程家女公子的平安。

“还有一法子,便是强行用针、催醒女公子,看看能不能灌下去药、退去高热……”

“那你便试!”萧元漪红透了双眼,几乎用尽身体的最后一丝力气,“只要能救活我家嫋嫋……”

“阿母不再逼你念书习字,再不逼迫你做任何事了……阿母只要嫋嫋活着……”

程家二兄弟见此场景早已泪湿双眸,血肉至亲、生离死别,从来就是这世上最难熬过的事情。

“且慢。”程始却是出奇的镇定,他抹净脸上的泪痕,却抹不净眼中的一片猩红,“我且去寻个人,还劳烦医官,务必再保我女儿一时半刻,让他们……做个道别也好。”

*

霍不疑万万没想到,在自己随军流放前,还能再看上程少商一眼。

他永远不会忘了那长夜---他后背的伤痛因久不上药已然有些发炎,可他依旧如常饮酒驱寒,在寂静的长夜里,捻起少商弦,满心里只有一个人。

他明白,是自己在最后关头弃她如敝履,终究是他先挑起了情缘,又亲自把它斩断。如今的睹物思人,不过是自我安慰,终究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。

程侯深夜闯入,不由分说地拉他上了战马。他还来不及问些什么,那马儿便已经奔至程府门前。借着晚风、他的酒醒了几分,而后映入眼帘的,便是一片素净的白。

少商的半副棺材赫然停在程府大堂之中,几个下人也在裁剪着白绫与纸钱。一口浊气堵在心口,来不及问些什么,只是程侯的巴掌让他清醒了许多。

眼前的程始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几岁,几日未见,白发便已经悄然爬上了他的鬓角,却不知哪来的力气,拎起霍不疑的衣角,“嫋嫋都为你成了何样,你还有心情深夜饮酒作乐?今日嫋嫋若是撑不过去,我要你给嫋嫋陪葬。”

“少商怎么了?”

程始几乎是拎着他的衣角把他丢进了女儿的房间。眼下医者在为她施针,所以把萧元漪等人请了回去。霍不疑不敢相信,几日前还在皇宫中为他拼死挡住军棍的少女,眼下就毫无声息地躺在冰冷的病榻上。

“放开我!”那日少女凌厉的声音,依旧在脑中回荡,“放开我!”

她拼死挣脱了那些侍卫的阻拦,因此扭了手腕,白皙的胳膊上被掐出好几个红印子,却只是一声不吭地趴在他的身上,为他挡住那致命的击打。他忘了,几日前,他手刃凌家满门,亲自为自己、为父亲报仇,却唯独将她抛下。谁知这疯丫头,依旧不要命似的护着他。

可终究他还是负了她,把她独自一人丢在宫中,只留下一封退婚书。

“我没有退路了。阖族屠戮之仇,我必须要报。”

“那我呢?你可曾有为我想过?”

“你既然要报仇,又何苦来招惹我?凌不疑,你对我到底有没有一句真话?”*

少女歇斯底里的喊叫,与随之而来涌出眼眶的泪水,他本想把她拥入怀里,可却仍握紧了手中的屠戮之剑。

霍不疑到底是高估了自己----如若血仇与情爱终究只能选择一个,他无法罔顾全族人的惨死,也无法弃她于不顾。他本想山水一程,当再无相逢。他的嫋嫋,还可以在父兄庇佑下,找一个称心的夫家,然后快快乐乐地过完这一生,只把他一人留在无边的恨意里就是。他不知道,原来那抹恨意在自己心中是那么惊艳,惊艳到连最纯粹的情爱都可以弃之不顾。也许也是花开花落终有时,若是有来生,他定然只会远远瞧她一眼。一眼,便够了一生的惊鸿。

可他低估了少商对自己的情感---原来他不在,她竟也过得这般苦,苦到快要撑不下去了。本就娇小的人,完完全全陷在了软塌之中,毫无声息、病骨支离,安静的像一幅画。旁边忙碌的医者见他前来,忙忙催促他拿个主意,到底要不要强行施针,把女公子唤醒一时半刻,哪怕告个别也是好的。

霍不疑没有急于回答,只是默默把少商弦从手腕上摘下。程始见此情形,彻底无法压抑怒火:“霍不疑,到此地步,嫋嫋在病中还在一次又一次唤着你!没想到你这个狠心之徒,事到如今,还是要抛下我女儿!”

程始拉着霍不疑的衣角将人向外扯着,“我便不该心软,让你来见嫋嫋最后一面。你滚,不要碰我家嫋嫋一分一毫。”

“嫋嫋要走,也要干干净净地走。”

霍不疑却拼了力气,也要撑在程少商榻边。撕扯之中,他的外袍又渗出血迹,军棍留下的伤口似乎被扯开,但也没有心口处钻心的疼痛。他疼的几乎喘不上气,却还是强撑着身体,将少商弦的一端、系在了床榻上昏迷之人的手腕上。

程始见此情形早已老泪纵横,他不再逼迫霍不疑离开,只是枯坐在地上,扇了自己一个又一个耳光,心中却默默为少商感到些许欣慰---若是少商去前,能见霍不疑悔恨至此,也算是全了她最后一桩心事吧。

“少商……”

他伸手抚上她苍白的面颊,喃喃说道,“我后悔了。”

人心最是浅薄,几个痴念就能纠缠一生。事到如今,霍不疑终于明白,以玉击打玉,怎么可能得以两全?

只会俱碎而已。

下一瞬,霍不疑似乎笑了笑,眸中的星光熄去。即使大仇得报,他这一生,也不过是从一个地方奔赴另一个地方。孤城之战毕,霍家满门屠,从那一刻开始,他的人生就变成了一场只为复仇而存在的死亡游戏。而今游戏结束了,他又将漫无目的地在人间游荡。

心间那抹惊鸿的恨一夕之间散去,只剩下锋锐如刺,深深扎进他的心口。

“医官,”他终于缓缓开口,“求您尽心,无论以什么法子,只要能救她。”


“无论生死,我都不会再弃她于不顾。”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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